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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白玦/温客行】禁谈风月 30


卯时,太阳刚刚露脸,沿街的早点摊就坐满了人,摊主手拿铁勺,在冒着热气的锅里来回刮几下,盛了满满一碗白嫩嫩的豆腐脑,浇上一勺辣油,淋几滴香醋,撒一把擀碎的白芝麻和香菜碎,又往上丢几颗咸菜丁,用托盘端过去,刚一放上桌,就被众人分了去。筷子夹着油条在碗里滚一圈浸满汤汁,在烫软之前送进嘴里,很多人起这么早就为这口热乎的。


温客行则与大快朵颐的众人格格不入,他站在路边,盯着油锅里膨起金黄外皮的油炸糕,摊主热情地招呼温客行入座,他也像没听见一般站在原地不动。


昨日还一起喝酒,今早连碗热粥都没有,你以为我愿意来这满街畜生的地方吗?清穆,你真没良心。


“没良心的”向温客行躬身作揖:“公子,请问玄晶宫怎么走?”


温客行脸色瞬间一黑:这人睡完翻脸不认人,转头就把我忘了。


清穆困惑地看着温客行:他为什么生气?不知道玄晶宫是很严重的事吗?


温客行冷笑道:“昨夜春宵一刻,今日就不认得我了?小妖,你很绝情啊。”


清穆被他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满脸通红:“明明是你灌醉我,想对我图谋不轨,我好不容易摆脱你,你怎么又追上来了?”


清穆心知此人实力深不可测,硬碰硬自己不是对手。他眼珠一转,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,头顶冒出一对兔耳,像打开了什么开关,眼睛瞬间就红了,惊恐又胆怯地含着泪。


“快来人啊!这人昨日绑架我,还想强迫我,我趁他不备逃出来,可他又缠上我了,大家帮帮我。”说起昨日可怕的经历,清穆耳朵都耷拉下来,颤巍巍地发着抖。


温客行并不辩解,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,仿佛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,但这东西又令他极为喜爱,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弯起眼睛。


妖族虽素以猛兽悍将闻名,但平民则多为温顺的动物所化,见同类被欺,皆义愤填膺。一体型丰满的大娘将清穆挡在身后,把擀面杖在围裙上蹭了蹭,指着温客行数落起来。


有位书生吃饭还不忘带一卷书,毛笔在茶盏中一蘸,在纸上挥洒起来:“我要上书妖皇,这恃强凌弱的歪风必须改改了。”


温客行被热心民众围起来也不反抗,听着周围人的口诛笔伐,面上带着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。他看着趁乱逃走的清穆的背影,毛茸茸的耳朵一蹦一跳,垂在袖中的手轻轻地摩挲指尖。



三重天是妖界灵力最盛之地,每日仅有十人能入生死门挑战,胜者即可入玄晶宫修炼。能活着下擂台的人不多,但仍有人排着队用上品灵珠换一块闯关令牌。今日守关的是黑白双煞,二人皆着紫杉,披软甲。两人身后矗立着两根高约三丈的玄晶石柱,石柱之间的暗紫屏障挡住通往三重天的长阶。


一头白发的人先开口道:“本君受妖皇令,戍守第三重天,持令牌者方有入生死门挑战的资格。”


他背后伸出两条扣着锁链的白骨爪,跃跃欲试地向清穆探去:“不过妖族向来只论实力,从不论规矩。若阁下能胜过我们二人,也可入三重天。”


清穆不想同他们浪费时间:“既然如此,我便破了你们这儿的规矩。”


清穆甩袖挥出两道强劲的灵力,熄灭了石柱中燃着的幽火,结界随之消散,柱身上的符文也渐渐暗淡。清穆躲闪不及,被四溅的火星灼伤手臂。


黑煞怒喝道:“你竟敢斩断妖皇所布的紫火!仙妖两族积怨已久,多年来纷争不断,仙君公然挑衅,不怕妖皇怪罪,陈兵罗刹地吗?”


黑煞正欲对清穆动手,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灵力压得跪在地上。清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对自己行此大礼。


“现在该害怕的,是我还是你啊?”温客行展开的右手向下压了一寸,黑煞被重若千钧的力量直压得趴伏在地。“我是个讲理的人,不会刻意刁难看门狗。你们伤了他的手,就用半座玄晶宫来抵吧。”


浓黑的鬼气以温客行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,顷刻间荡平了生死门。地底像被掏空了似的,万顷石砖一寸寸地向下陷落,一幢幢雄伟的殿宇宛如薄纸搭的空壳子,黑气轻轻一碰就塌了。崩裂的砖石轰然砸下,众人皆仓皇而逃,唯有清穆和温客行站在汹涌的人潮中分毫不动。


清穆不是不想动,他只是动不了,仿佛站在没有边际的冰面上,无数尸体像鱼一样被冰封在水底,阴气和寒气一齐向他扑面而来,冷得刺骨。


温客行面无表情地看着清穆,但眼里的凄楚落寞几乎快满溢出来。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呢?为了再见你,我做了那么多,连向我走一步,你都不愿意吗?就那么怕我吗? 


玄晶石虽坚不可摧,但在鬼气的反复摧折下终究不堪重负地崩塌,巨大的晶石向温客行砸下,清穆见他仍然纹丝不动,急得向温客行扑去。


清穆拉着温客行一路躲开砖瓦碎石,直到重回熙来攘往的闹市才气急败坏地骂道:“你疯了?站那不动想死吗?”


温客行淡然地看他:“你不也没动。”


清穆被他堵得哑口无言,小声嘟囔道:“我那是动不了。”


温客行听到这话似乎很愉悦,笑着转身:“回客栈吧。”


回房后,温客行挽起清穆的袖子,低头仔细察看他的伤势。


清穆担心自己给温客行惹来麻烦:“只不过一点小伤,你怎么把玄晶宫给平了。妖族来攻打鬼谷怎么办?你别为自己树敌啊。”


“那些妖伤了你,就算伤不重,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。”温客行从储物戒中拿出伤药,看了一眼又随手丢开,“这药见效太慢,我找人来给你治伤。”



商陆分拣了一天药材,刚躺上床,就见温客行的令羽飞进屋内。他转身不理睬,令羽骤然变亮,小灯笼似的悬在他眼前。商陆再翻身,令羽不耐烦了,啪啪照脸拍他,力道还不小,一下就留一道红痕。商陆恼羞成怒地坐起,一把抓住令羽,下一刻就被传送到焚如城。


商陆看了一眼清穆的胳膊,转头对温客行咬牙切齿道:“就这点伤,你让我连夜赶过来,你就不能找别的大夫处理一下?”


温客行眼都不抬:“其他人我信不过。”


商陆瞪着温客行的眼睛能喷出火来:“我现在想弄死你,你还信得过我?”


清穆自知理亏,任商陆摆弄。等商陆上完药,在一旁整理药箱。清穆轻声问温客行:“他是鬼谷的大夫吗?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,是因为经常受伤总找他医治吗?”


“还好,之前无人医治时,不也能活下来么?”


“你不是谷主么,为何会受伤?”


“这位子并非一直是我的。老谷主在时,我身上的伤就从未好过。”即便谈及血淋淋的过往,温客行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,“我本想偏安一隅,若非老谷主百般折辱,我怎会反抗?你以为我稀罕鬼主之位么,被困在十万阴幽地,日日受怨气折磨,被所有人畏惧。”


尽管温客行面色平静,但清穆却看到他眼里泄出藏不住的凄凉。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温客行冰凉的手:“我不怕你。”


温客行不动声色地压下全身的阴气,眼神不可置信又带着隐隐希冀:“真的?”


怎么就这么好骗呢,你知道我多心疼你吗,你怕的不是我,是鬼气。上一世你被怨气折磨的时候到底有多痛呢,就算重活一世,也让你如此惧怕。


温客行想起初见时柏玄向自己展开的那只手,你一直都是那个愿意向我伸出手的人,原来你从来都没有变,师尊。


商陆对温客行背后的小动作嗤之以鼻:还有人管吗,温客行靠坑蒙拐骗追男人了。



次日,清穆起得早,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等温客行。温客行和商陆同时踏出客栈,并肩而行,清穆迷茫地盯着两人,直到温客行先弯起眉眼向他看过去,清穆这才笑着迎上去。


“你昨日搞那么大动静,和妖族算是结下梁子了,不如我们去人界暂避风头?”


温客行赞同地点头:“好,我有事吩咐他,你等我一下。”


等清穆走到院外,温客行才侧身询问商陆:“他的眼睛有问题,你看出来了吗?”


“什么问题?”


温客行担忧地蹙眉:“他认不清人,还识不得路,是何原因?”


商陆似乎并不意外,轻描淡写道:“他神魂不全导致六识残缺,少了两魄,不缠绵病榻已是幸运。”


清穆见温客行终于出来,兴奋地拉着他就走:“快,赶在天黑时进城门,还能赏夜景游晚市呢。”


温客行抬手向身后指:“去人界的方向在那边。”


“哦。”清穆尴尬地松开手,转身往回走。


清穆走了几步才发现温客行并未跟上来,此时人多,清穆盯着往来的每一个人仔细地看,却还是分辨不出哪一个是温客行。他拦住与温客行身形相仿的人,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,被对方不耐烦地推开。


温客行并没有走远,他站在不起眼的街角目不转睛地看着清穆:“这人着灰衫,他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认不出么。”


清穆垂着头,接连被人撞得踉跄才意识到自己挡了路,随后走到街边,坐在台阶上看着檐角投下的阴影发呆。


他怎么看起来这么孤独啊,我不该试探他的,看到他脸上露出这种神情,我心痛得喘不过气来。


他识不得路,认不清人,融不进这世间。那我来帮他,我为他蹚出一条路,我带他识更多的人,我引他见人间最平常和最盛大的景。


我最想做到的是让他看明白我的心,我真的很爱他。


温客行走到清穆身边,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:“不是巴不得摆脱我吗,怎么不先走?”


清穆抬头,看着温客行的眼睛真诚地说:“你说过,人有了名字就会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系,生出归属感。是你给了我名字,那我们就比其他人多一分联系,我想和你同行,为此我愿意等一等。”


“我要是不回来呢?”


“如果我站在原地等你,你会来找我吗?”清穆的眼睛极清澈,一望到底,盛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期待。


“当然。”


清穆这才心满意足地弯起眼睛,雀跃地跳下台阶:“对了,你叫什么啊?”


温客行额角一抽,青筋牵动着崩断了脑中的那根弦,直激得他手痒:“这么久了,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?”


“你也没说啊。”清穆无辜地眨着眼,“况且我躲你还来不及,问你名字干什么。”


“我姓温,温客行。”



- 祝许凯生日快乐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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